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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世界一次性能源的日益匮乏,发展核电作为替补能源的政策已为多数国家认可。然而发展核电的重要前提是必须安全处置核动力反应堆产生的大量放射性废物,尤其是高水平放射性废物的最终安全处置,由于涉及时间跨度大,技术难度高,耗资巨大,而成为核动力工业中尚待解决的重大科技问题之一。
通常所说的核废料包括中低放射性核废料和高放射性核废料两类,前者主要指核电站在发电过程中产生的具有放射性的废液、废物,占到了所有核废料的99%,后者则是指从核电站反应堆芯中换出来的燃烧后的核燃料,因为其具有高度放射性,俗称为高放废料。
中低放射性核废料危害较低,国际上通行的做法是在地面开挖深约10—20米的壕沟,然后建好各种防辐射工程屏障,将密封好的核废料罐放入其中并掩埋,一段时间后,这些废料中的放射性物质就会衰变成对人体无害的物质。这种方法经过几十年的发展,技术已经十分成熟,安全性也有保障。目前我国已经建成两个中低放射性核废料处置场,其中北龙中低放处置场位于广东省大亚湾附近,另外一个则建在甘肃省某地。
高放废料则含有多种对人体危害极大的高放射性元素,其中一种被称为钚的元素,只需10毫克就能致人毙命。这些高放射性元素的半衰期长达数万年到十万年不等,如果不能妥善处置将会给当地环境带来毁灭性影响。上个世纪的冷战期间,原苏联出于成本等因素考虑,将核武器工厂产生的高放废料直接排入了附近的河流湖泊当中,造成了严重生态灾难。位于著名的原子能城车里雅宾斯克旁边的加腊苏湖曾经是野生动物的乐园,如今却因受到核废料污染变成了一潭死水,据俄罗斯环保专家称,该湖的生态环境在未来十几万年内都无法得到恢复。
为了寻找安全处理高放废料的方法,人类从上个世纪50年代起就开始了相关研究。有人曾提出用火箭把高放废料送到宇宙空间。可是这种方法费用极高,而且火箭发射还有失败的风险,所以这种方法仅停留在设想阶段。之后,有人又提出了冰盖处置的设想。就是把高放废物放置在南极或北极的冰盖上,由高放废料本身产生热量融化冰层,使废料桶最后沉到冰层底部,从而被永久隔离。但是由于冰盖路途遥远,冰盖的地质演化具有不确定性,这种方法也只能是纸上谈兵。除此之外,还有科学家提出将核废料抛入深海沟等方法,但这些方法不是费用太高,就是在技术上无法实现,最重要的是它们都无法确保绝对安全,而这恰恰是高放废料处理的基本要求。经过多年的试验与研究,目前世界上公认的最安全可行的方法就是深地质处置方法,即将高放废料保存在地下深处的特殊仓库中永久保存。
目前,人们认识到,要把密封在金属罐中的在废物固化体中的放射性核素迁移到环境中来,最最可能的途径是随地下水搬运。地下水先将金属罐腐蚀,然后将固化体中的放射性核素溶解多浸出,最后随地下水的运动通过回填材料、围岩及地质环境。在地下水中,放射性废物可以以离子或分子存在,也可能会以胶体存在。不管放射性废物以离子、分子、或胶体存在,在随地下水运动时,都可能发生在回填材料、围岩及地址材料的表面上的吸附行为,也可能发生在多孔介质中的过虑作用。从而使相对于地下水的运动,放射性废物的迁移速度慢得多,以至于有些放射性核素在到达生物圈以前,已经衰变到可接受的限值以下。因此,研究放射性核素在回填材料、围岩及地质材料表面上的各种行为,对于放射性核素处置的安全评价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日本排放核污水是做梦吗 日本排放“核污水”的小聪明
“核污水”
4月13日,日本经济新闻报道,日本政府当天举行内阁会议,已正式决定向海洋排放福岛核电站含有对海洋环境等有害的核废水。这一决定意味着东京电力公司将获准在两年内启动核污水的排放工作。
核污水从哪里来?
2011年3月11日,日本东北海域发生9级强震并引发海啸,不仅造成了超5万人的伤亡,还几乎摧毁了当时世界上最大的核电站:福岛核电站。福岛核电站的安全系统检测到地震并且自动关闭核反应堆、开启应急柴油发电机泵送冷却剂,但即使反应堆停止工作后,堆芯仍热得惊人。
不久后,一个14米左右高的海浪袭击福岛。水流淹没防御性海堤后淹没核电站并冲毁应急发电机。
虽然工人努力抢修电力,但随后几天,1、2、3号反应堆依旧核燃料过热导致部分堆芯融化。
为控制反应堆温度,负责管理核电站的东京电力公司(东电)只能向反应堆注入大量海水和淡水,从而产生了含有放射性物质的“核污水”。震后情况逐渐稳定后,依旧有地表降水和地下水持续进入厂区,遭受污染也成为“核污水”。
2014年,污水增加速度达到每天540吨,有关管理机构采取了建设地下水旁流系统、防渗墙、地表硬化层等措施。在多核素清除设备(ALPS)建成后,污水增加速度已降低至目前的每天140~150吨,并有望在2025年降至每天100吨。
为了解决核污水的问题,东电在福岛核电站内修建了许多罐状的污水储存设施,但是每个储存罐只能容纳1000~1300吨污水。
截至2021年2月1日,站内已经建有1074个储水罐,累计存储了124万吨核污水。根据东电的测算,2022年夏天,核电站内就再没有空间来建造储水罐。
“处理水”
那么,日本真的要把这124万吨“核污水”排入大海?
其实不是。
东电真正要排的,是经过处理、稀释后的“液态流出物”,也就是东电所说的“处理水”,所以你看,东电的公关能力还是可以的——当然不能叫“核污水”,但也不用正式称谓“液态流出物”,而是用更加具有安全象征意义的“处理水”。
我们可以不认同日本把“液态流出物”排入大海,但我们得分清楚,日本想排入大海的东西,是经过处理的。
直接接触过反应堆芯的水,毫无疑问是带有高放射性的“核污水”,2014年3月东电建成多核素清除设备(ALPS),通过吸附、脱盐等工艺,去掉除了氚以外的放射性核素(铯137、锶90等)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核污水”了。
后来,为了要排放,又建立了二次净化处理系统。
经过二次净化后的“核污水”,姑且按照日本的说法叫它“处理水”,根据东电自己提供的数据,铯-137浓度已经降至0.185 Bq/L,锶-90浓度则降至0.0357 Bq/L。Bq/L是一种衡量放射性的单位。
大家不要一提到“放射性”就想到“核污染”,其实放射性无处不在。我们日常的饮用水也有轻微的放射性。
根据我们国家的生活饮用水标准(-2006),只要放射性水平的指导值总α比活度低于0.5 Bq/L,总β比活度(不包括氚)低于1 Bq/L,即是安全饮用水。
此外,正常运营的核电站,其实也会向大海中排放“处理后的水”,即前文所说的“液态流出物”。对这种排放,不仅有浓度要求,还有总量要求。
而福岛核污水泄漏出的主要放射性核素是铯、锶、氚和碘。
所以,东电准备排放的“处理水”中铯、锶的放射性浓度在安全标准以内。
那么,氚和碘的含量呢?
放射性核素能自发地改变核结构而转变成另一种核素,这种现象称之为核衰变。放射性核素的衰变都有自己固有的衰变速度。而原子核衰变至原来数量的一半时所需要的时间,叫半衰期。
碘-131的半衰期非常短,大概只有8.30天。
也就是说,“处理水”中碘的含量非常非常有限,而且新增的碘也会很快衰变,不会对环境产生太大影响。
对于氚,目前没有太好的处理办法,处理后的氚浓度仍高达 Bq/L。
但东电想了个办法:
把处理后的处理水与大量未污染的水混合,先稀释再排放,这样可以将氚浓度降到1500 Bq/L,然后,用30年的时间排完,这样,污染浓度不就达标了么?!
如果按这个逻辑,那其实不仅福岛核电站,全球所有的临海核电站,都不需要处理技术,只需要引入大量海水,对污染物进行稀释即可……
海洋那么大,估计百八十年内海水的放射性污染物含量也不至于超过“安全”标准……
所以说,东电的这个逻辑有点流氓。
我们可以理解,任何国家都不愿意发生核事故,事故发生后,总不可避免要对环境造成损害,这是任何人都不愿意看到的情况,但又无可避免要所有人一起承受。
但是,东电如果不能按照国际标准,把污染物在“排放前”处理到“国际标准”,而准备让全球的公共品——大海,帮它完成这个事儿,那这事儿就不完全是“内政”,而应该放在桌面上与其他国家协商。
“小聪明”
所谓“小聪明”,是日本的公关能力,很强。
2011年3月11日核电事故,4月4日,东京电力公司就曾将内含低浓度放射性物质的1.15万吨污水排入大海。
时任内阁官房长官的枝野幸男说,这样做是“别无选择”。
自然引发国内外各种抵制。
4月17日,东电发布了从2011年10月开始到2012年1月为止的善后工程表。
2015年,虽然日本政府声称福岛周边水产品已达到安全标准,但周边国家民众仍有疑虑。韩国和中国都予以进口限制。
无奈,2015年,东电向日本全国渔业协会作出“不轻易向海洋排放”的书面保证。
2016年4月19日,日本经济产业省研究小组发布测算结果说,经过净化处理后残留着放射性物质氚的水,排放到海洋里最经济省时。
日本原子力规制委员会暗示,或许将默许向海洋排放这些污水。处理一直存放在蓄水罐的污水的工作似乎向前迈出了一步。
据日本《产经新闻》2016年4月20日报道,经产省的研究小组讨论了5种处理方法,包括用混凝土封闭经过净化处理的污水然后埋藏于地下,或让其蒸发排放到大气当中等。经产省以残留着氚的污水总量有80万吨、一天的处理量是400吨为假设条件,来测算了所需经费和时间。
如果将其埋藏于地下,要花费数百亿至数千亿日元,而把氚残留水进行稀释后排放到海洋,则只花费17亿至34亿日元,最能节省经费,也最节省时间,用4至8年就可处理完毕。
2019年9月10日,日本环境大臣原田义昭表示,东电可能不得不将核电站污水排入太平洋。
2020年2月,国际原子能机构的专家组去福岛时,日本政府再次提出两种核污水的处理方案——蒸汽释放和排入大海。“排入海洋或大气是最现实的选择”。
美国史上最严重的核事故——1979年三里岛核电站事故,核废水的处理方法采用的是蒸汽释放。但三里岛核电站需要处理的废水量还不到福岛核电站的1%。
2021年2月底,日本政府再次评估将福岛核污入海的决定。但由于再次引发争议,日本政府又不得不再次暂缓这一决定。不过,此后,日本首相菅义伟在多个场合均表示,福岛核污水的问题不能一直被推迟,需尽快决定处理方案。
一波三折中,日本民众和国际社会不知不觉建立起了预期:“最终,处理水还是要排入大海。”
“真危险”
那么,当最终处理水排入大海后,到底会带来什么危险呢?
真正的危险还不是已知的放射性污染物比如铯、锶、氚和碘。
而是已知污染物数据的真实性和未知污染物的危害。
如果按东电提供的数据,将这些“处理水”排入大海,对福岛附近海域的影响非常小,对我国的影响更是几乎没有。
但现在的问题是,污水中各类关键放射性核素含量是否合格,缺乏全面而独立的核算,只有东电的一面之词,这些数据和结论靠不靠谱,仍值得怀疑。
2013年初,监测福岛近海核辐射水平的科学家们曾指出,持续的高辐射数据显示,核污染水在持续不断地流入大海,时间超过一年。
但东电一直否认存在泄漏。多次声称受灾的核电站对海洋环境“没有太大影响”。
直到2013年7月23日,东京电力公司才首次承认污水已经通过地下渗进大海。而政府方面则拖延到8月7日,才正式承认“福岛第一核电站长期存在核污水外泄的问题,每天预计流入海洋的核污水多达300吨”。
但同年9月,日本时任首相安倍晋三在东京申奥陈述时当着世人夸口,核污水“得到控制”“完全没有问题”。
上文提到,污水中的氚不好处理,只能稀释后排放。但是氚的半衰期其实也相对比较短,约为12.43年。也不容易被海洋生物或者海床沉积物吸收,因此对生物组织的破坏性相比其他放射性物质来说还要小一点。
更大的问题在于污水里残留的其他放射性物质,诸如碳-14,钴-60,和锶-90,这些污染物直到2018年才为人所知,其中很多放射物的半衰期都比氚长得多,比如,铯-137的半衰期是30.17年,铯-147半衰期20.00年,锶-90半衰期约为29.00年。也更容易被海底沉积物和海洋生物吸收,对人类健康和环境有着更严重和更长久的潜在危害。
碳-14的半衰期为5370年,而且会进入所有的生命体内,它在鱼类中的富集程度是氚的数千倍。
有没有至今未识别的污染物呢?
很可能是有的。
毕竟,人类对核能的应用尚处于起步阶段。
而这些污染物进入海洋后,到底会对人类造成何种影响,也根本无法测算。
核事故发生8年之后,2019年4月,世界贸易组织仍支持韩国在福岛核电站辐射泄漏事故后对日本水产品施加的进口禁令和检测要求。
因为核辐射对健康影响在流行病学统计上难以测定,所以对危害尚不十分明确的污染物处理审慎一点似乎也并不为过。
2021年4月9日,中国外交部表示:“日本福岛核事故造成放射性物质泄漏,对海洋环境、食品安全和人类健康已经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日本政府应当秉持对本国国民、周边国家以及国际社会高度负责的态度,深入评估福岛核电站含氚废水处理方案可能带来的影响,主动及时地以严格、准确、公开、透明的方式披露信息,在与周边国家充分协商的基础上慎重决策。”
这里还要补充的是:首先,日本向海里倾倒核废水,需要日本民众的同意,也和福岛渔民有书面协议,但这次没有遵守,日本民众也没有同意;其次,日本需要和周边国家商量,这次未见日本商量;另外,核废水的最终处理需要国际社会共同采取措施,需要国际社会的帮助,但未见日本和国际社会合作;最后,日本所说的符合处理标准,更没有国际社会的监督。
如果“核污水”数据真如东电披露的那样,那么我们不需要抢盐、也不需要对海鲜安全过于担心。尤其是由于洋流方向的原因,对于我国的影响非常小,仅仅是在海产品中检出了微量的铯-134等特征核素,理论上食用起来不会影响健康(当然福岛核电厂附近的海鲜还是不要吃了,安全第一)。
但考虑到东电存在瞒报前科和核能的未知属性,我们在保持淡定之余,依旧需要有必要的警惕。
(作者系青年经济学者、自由撰稿人)
第一财经获授权转载自微信公众号“秦朔朋友圈”,原标题为《日本的小聪明》,有删节。